元旦節，彭格列分部。

每到這個節日，都是彭格列最熱鬧的一日。即使不是西方人的節日，但也因加薪、放假而歡快起來。平時冷冰冰的總部及分部都會被笹川京子和三浦春打點得溫馨漂亮。但眾所周知，守護者和核心成員們都不在總部過節，至於在哪裏，大概是彭格列的最高機密，除了當事人之外，沒有誰知道。

就在今天，這個位於巴勒莫的彭格列分部，指揮大家布置分部大廳的人卻不是大家熟悉的兩個人。

“那邊的那個，動作快點，那地毯可是天鵝絨的，弄壞了你們可賠不起。”

“還有那個，吊燈擦幹凈點，上次那死丫頭摔了一跤，差點把吊燈扯壞，要是在你手裏又出了什麽差錯，你自己看著辦。”

……

穿著暗紫和服，身披名貴貂皮披肩的櫻井樹裏，雙手抱胸，趾高氣昂的對著霧守部門的一幹下屬指手畫腳。自從她知道阿杏和庫洛姆是這個地方身份頗高的成員，就開始對她們的手下頤指氣使，氣焰囂張，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她們的母親。

“小聲點，那是夫人和庫洛姆小姐的母親，近日才來的西西裏。”

“聽索菲亞小姐說，夫人吩咐我們不必聽命於她啊。”

“誰知道，平時夫人和庫洛姆小姐對我們下屬也不差，就當是給她們一個面子……快點幹吧，小心那女人又在這裏大吼大叫了。”

“沒想到……夫人就算了，庫洛姆小姐可那麽溫柔，他母親怎麽會……”

溫暖明亮的寬闊辦公室裏，澤田綱吉端著熱騰騰的咖啡揉著眉心，無奈的看著抱著一大床棉被窩在沙發裏可憐兮兮的吸著鼻涕。

“杏學姐，辦公室裏的空調已經開到最大了，還覺得冷麽？”

他坐到阿杏的身邊，將咖啡放在桌上。阿杏還在一邊看著意大利的言情電視劇，一邊面無表情的抽紙擦鼻涕。

“當然冷，所以說彭格列果然摳門，連空調都是劣等品。”

“那你為什麽非要來我的辦公室吹空調、看電視？”

阿杏將縮在棉被裏的腦袋僵硬的轉動了一個弧度，表情微妙。

“你傻啊，當然是為了節約電費和紙啊。”

……那請問現在最摳門的是誰？

澤田綱吉強迫自己忍住不吐槽她，揉了揉眉心想著大概他一輩子的克星就是眼前這一臉懶散無賴、比他小一歲他還不得不叫她學姐的女人了。

“唔……”一口氣喝光了冒著熱氣的咖啡，“話說回來，你應該知道我今天來是幹什麽的吧。”

他楞了一下，一會才反應過來，也是，他笑了笑，他的心思即使再過十年，也瞞不住這個學姐。

“大概猜到了。”他將眼底的笑意斂去，“杏學姐是想說，幾天前我讓下屬去日本見伯母的事情吧。”

阿杏終於將頭扭了過去，呆板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得意的光。

“親愛的，有時候我真的為澤田綱吉感到悲哀，竟然會攤上這麽一個奸詐的學姐。”

溫暖的壁爐劈裏啪啦的火焰吞噬了幹燥的木柴，坐在壁爐邊的六道骸穿著居家的外套，趿拉著拖鞋，透過沒什麽度數的鏡片，瞇起眼看著笑得狡黠的阿杏。

暖得想要像只貓咪一樣窩在壁爐前的她嘻嘻一笑：“那個傻首領哦，除了對敵人還能精明一點，對朋友他還是那麽大腦簡單。我騙他說我都知道了，然後他就全招了，真該和裏包恩說說，等二透了可就真沒救了。”

他合上書，將眼鏡取下放到一邊。

“你聽到什麽消息了？”

“在我們接到葬禮請柬的那天，綱君便派人去日本找我母親，給了她一筆不少的錢，然後告訴她不要再打擾我們的生活……完全是多此一舉，就憑她也能打擾我們的生活？”她不屑的嗤笑一聲，“如果我是他，直接亮出家夥警告他……當然，你的話大概早就殺人滅口了。”

他笑著走上前，一手扶著扶手，一首揉著阿杏的腦袋：“不愧是阿杏，還真是了解我。”

她一臉厭惡的拍掉他的手，瞪了他一眼然後接著說：“話說回來，佛羅倫薩那邊那個反彭格列的小組織怎麽樣了？”

“上次你消滅的，是其中一個小分隊，我、和也、結城梨紗、山本武、小麻雀、庫洛姆、各一分隊，澤田綱吉兩分隊，照資料看來，他們應該不會有東山再起的可能了……誰知道。”

說完，他不知所謂的笑了兩聲。

看著他，阿杏不自覺的擰起了眉頭，大概是潛意識告訴她，每次這家夥這麽笑了之後都不會發生什麽好事。

“我先回去找凪，給她選一套漂亮的和服，到時候一定要讓她驚艷四座！”

“kufufufu……那今天就任她這麽鬧騰？”

“……放心，我沒那麽殘忍，守護者中午的聚會之後就去救他們，不過歐洲人根本就不過元旦吧，他們每年都還這麽高興的準備過節……”

回到霧守部門的房間裏，阿杏從衣櫃底層翻出了一套淺紫色的和服，又從梳妝臺上的盒子裏找到去年結城梨紗送她的發飾，正巧那時庫洛姆來她房間放資料，便抓住她強行梳妝打扮了一番。

穿上和服小振袖的凪羞紅了臉依著她的指示轉了一圈，小心翼翼的問：

“姐姐……真的好看麽？”

“嗚……凪你和雲雀大魔王分手和姐姐在一起吧……好漂亮好萌，糟了，流鼻血了……”

“哇喔，偶爾過來一趟讓我聽見了什麽有趣的東西。”

在兩人的錯楞之中，房間的大門被推開，然後她們看見了一個面目猙獰的魔王……不，其實進來的只是個穿黑西裝紫襯衫的男人，雖然，眼神的確很兇殘。

“委員長我錯了請手下留情別打臉！”

閉眼，抱頭，蹲下，求饒。

動作流暢熟練，一氣呵成。

雲雀淡淡看了她一眼。轉身：“還看什麽，帶上資料跟我回去。”

庫洛姆回過神來，急忙抱著一沓資料跟了上去。

阿杏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，才松了口氣開始換上和服。

她選的是一件很普通的和服，藍底上是粉色櫻花，本來打算紮個馬尾，對著鏡子想了一會又放了下來。

還是打扮的漂亮一點吧，畢竟是新年。一會兒去幫京子小姐和小春小姐準備午餐，還有要一個個向那些難纏的守護者打電話，回絕掉他們的借口，用威逼利誘等一切辦法讓守護者全員出現在聚會上。

然後一起度過一個愉快的新年。

至少，直到五分鐘以前，我都是這麽想的。

“克萊拉，發生了什麽事？為什麽我聽到有子彈掃射的聲音！”

“分部被襲擊了！”

“怎麽可能！我們的行蹤除了守護者和心腹部下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！”

“夫人！我們被人出賣！彭格列被背叛了！”

克萊拉的聲音還未落下，隨著她手裏的槍聲響起，我大腦裏浮現出的竟然是之前密魯菲歐雷入侵彭格列總部的畫面。

整個世界一片灰暗。

她現在只能慶幸兩件事，一件是她今天穿的和服很方便活動，另一件是和也現在還沒來。

“母上大人，我來支援你們了。”

“QAQ和也，你怎麽會來這裏！”

“本來很小姨夫在一起，後來看他太厲害了，就來幫您了。”

阿杏看著他面無表情的撂倒一個又一個敵人，有看著自己輕松的砍暈嘍啰，不遠處的六道骸端著杯子安靜的喝茶，周圍中了幻術的敵人自相殘殺，血肉橫飛。

她想，這還真是和諧的一家。

盡管反彭格列的阻止千方百計的隱瞞他們的實力，盡管澤田綱吉低估了這個組織的規模，但這場戰鬥依舊因趕來的援軍以彭格列完勝的結局重創組織。

阿杏捂著手臂，木然的坐在門前冰冷的大理石臺階上，原本嶄新的和服上千瘡百孔，暗紅的血漬染得和服看不出原本的顏色。她看著索菲亞抱著妹妹的屍體泣不成聲，任由狂風吹亂了她的頭發，模糊了她的視線。

趕來的醫療隊將傷者和死者一個一個擡上擔架，她回頭看著華麗的大廳裏，原本貼上裝飾彩紙的窗戶被打破，精美的食物被掃到地上，任人無情的踩踏，壁爐邊準備好的新年禮物被人粗暴的踩碎、踢倒、扔到壁爐裏焚燒成灰。

她還想著要和大家一起過一個愉快的新年，朋友們團聚在一起和和氣氣的聚餐。

她還以為這些都是她值得信任的朋友，還以為她能夠把生命托付給他們。

直到克萊拉告訴她，彭格列被背叛了，我們被背叛了。

她才知道，應該清醒過來了，應該去直面那糜爛的黑暗之下，黑手黨所制造的血淋淋的傷口。

“跟我走。”夕陽下，雲雀逆光走來，聲音冷得可怕，身後雖沒受傷但神色有些狼狽的澤田綱吉小跑這跟了上來。

“啊……雲雀不行！杏學姐，不要聽他的。”

她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，晃晃悠悠的站起來：“出什麽事了？”

雲雀看著慌慌張張不想讓他說出來的澤田綱吉，冷笑了一聲：“關於那個叛徒的事情。”

澤田綱吉背過身，晚風低低的送來一句：“對不起。”

天邊殘陽如血，她卻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淒寒。

看到她死了心的要跟過去，澤田綱吉臉色不太好的說他還要去照顧受了驚嚇的京子和小春，就不和他們一起去了，阿杏點了點頭，跟著雲雀去了分部附近的一間豪宅。

本來她以為會有一批核心成員在場，見證處罰叛徒，但那房子的周圍，不要說是核心成員，就連一個小嘍啰都沒有，想起澤田綱吉猶豫不說的樣子，她心裏更加不安。

沿著空曠的大廳上樓，通過長長的走廊，雲雀帶著她走到了盡頭的一個房間。她緊張的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雲雀，遲疑著打開房間的門。

那是個很暗很暗的房間，對面有一個小窗子，緊緊的閉著，她向前走了一步。

“轟隆！”

雷聲在她的耳邊炸開，閃電劃開漆黑的夜幕，窗戶被外面的強風吹開，純白的窗簾飛舞。閃電出現的一瞬間，房間被瞬間照亮，她看見地板上有一團東西。

她瞪大了眼，瞳孔瞬間收縮，深吸了一口氣，滿屋的血腥味蜂擁至她的鼻腔，刺激著她的大腦。

那是……

忽然從身後有一只溫暖的手將她的眼睛捂上，抱著她將她向後拖了幾步，在她耳邊輕輕呢喃了一聲：

“別看。”

她被強烈的視覺沖擊扼住了以往的理智，她顫抖著，死死的抓住捂著她雙眼的手，湊近一點的話可以聽見她細微的抽泣。

“那是……那是……”

身後的雲雀帶著標志性的嘲笑表情，冷哼：“那是你母親。”

“雲雀恭彌，你話太多了。”

“不。”她用力攥著他的手移開她的眼前，“讓我看。”

六道骸擔憂的皺起眉頭，另一只手還禁錮這她的腰。

阿杏轉身，看著他的眼神雖然泛著水光但依舊保持著平時的堅定。

“我說，骸，讓我看。”

他終於松開了手。

外面下起了暴雨，雷聲嘶吼著不肯罷休，借著閃電的光，阿杏看見了躺在地上的櫻井樹裏，在一片血紅的背景下，她用一地碎屍中僅存的完好雙眼，望著西西裏的黑夜，至死不知她為何死去。

“櫻井樹裏接到澤田綱吉警告的那日，同樣也被組織的人盯上，要求她找到聚會的地點，並承諾將給她一筆錢。因此她跟著你來到了西西裏。”

“不是的，她後來只是想送我們到機場，但後來……”

“後來她還是跟來了。”

“是我的錯……是我把她拉入了黑手黨的地下世界……”

“無謂的同情心只會讓你喪失了呆在地下世界的理智與資格，阿杏，你該明白了。”

“我知道了……拋棄了人性的人……不能夠奢望別人回以人性的同情……”

她看著窗外的暴風雨，感覺自己的胃在翻騰。

“庫洛姆有雲雀照顧，我們回家吧。”她回頭，看著六道骸細心的為她披上外套，不讓寒風透過破破爛爛的和服從毛孔鉆入身體，然後牽起她的手，用以往阿杏對著她的那張笑臉看著她。

“一切都過去了，我們回家”

惡夢什麽的，都過去了。

只要邁開這一步，即使踩著滿地枯骨，一切也都會過去的。

陰霾之後，便是晴天。

她一直這麽相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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